弘翊的不期而至让毅康意识到一件事,关于飞天蛊,弘翊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才会将自己查得这么紧。因为如果他能够证实毅康这两天是在为怡亲王的病情奔波,就可以变相证明毅康是知道飞天蛊的下落的。
然而,就算是弘翊再怎么聪明多思,一时半会儿大概都不会猜到,他这一年来求而不得的飞天蛊,其实一直都在毅康的身上,在他的身边,甚至于他几经擦身而过,都视而不见。
可是这样的视而不见,到底能持续多久呢?毅康每每在午夜梦回之间,想起弘翊那深沉冷硬的表情,浑身就会忍不住直冒冷汗。儿时玩伴弘翊,现如今对他来说,已然是一个噩梦。
“阿宝。”这天晚上,毅康翻来覆去,如何都睡不着,索性便起身披衣,还唤来了本该回去休息的阿宝。待到阿宝进到房间里时,他早就已经穿戴整齐了。
“爷,您怎么大半夜的,这幅打扮?”阿宝进门行了礼,就着烛光对着毅康打量了一番,不禁一阵疑惑。
毅康精神抖擞,一件湖绿色的长衫,衬着他整个人更是精神奕奕。只见他将那腰带又紧了紧,这才回过头来答了阿宝的话:“我想出去一趟。你就不必跟着了,留在府内,照顾好我阿玛和额娘。”说着,毅康便拍了拍阿宝的肩膀,径直走了出去。
阿宝见状,赶忙又扭头跟了上去,跟了一路,也说了一路,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却并没有打消毅康深夜出行的念头。无奈之下,阿宝只得拉住了毅康,又可怜兮兮地多问了几句:“爷您既然心念已决,总得告诉小的您要去哪儿。不然待会儿王爷他们醒过梦来,问小的您是去了哪儿,小的一问三不知,非被打死不可。”
“我额娘阿玛有打过你么?但凡你若犯错,第一个挨罚的可是我。”毅康没好气地轻甩开了阿宝的手,言语里却并没有呵斥的意味。
“王爷他们倒是不会动手。可是我阿玛就……”阿宝苦着脸,想到布托那张不苟言笑的老脸,忍不住就打了好几个哆嗦。说话间,他又忍不住抓住了毅康的胳膊,“爷,小的真的管不了那么多了。您能不能不要这大晚上的出去,不论是去哪儿,夜里总是不方便啊。”
“我去的那个地方,还非得这个时候去。”毅康瞟了阿宝一眼,忽然又压低声音在他耳畔耳语道:“若是白天去,还不知道会有几个人暗地里跟着呢。”说完,毅康便意有所指地向着王府暗处望了望。
阿宝咋舌地瞧着毅康的神色,只觉得他不像是在和自己闹着玩,不由得心里更是紧张,“爷,您这是……到底惹上哪门哪派了?”
“我像是那种到处惹事生非的人么。”看着阿宝满脸担心的模样,毅康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回去吧。我这是去少爷的忘忧庭院,去去就回。”
“……爷,您可别讹我。若是回头王爷找您您还没回来,我可会这么答的。”大概是因为替毅康担惊受怕惯了,毅康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在阿宝看来,可信度都不是那么地高。
他这么一说,毅康忍不住便笑了出来,先前还有些沉重的心情不知不觉也变得轻松了许多:“嗯,你就这么回便是了。少爷那儿,我定然不会久留。阿玛上早朝之前,我会回来的。”
说罢,毅康又是对阿宝挥了挥手,转头便一头扎进了黑暗之中,再也寻不见。
……
是夜,在毅康还没来搅了吴放的好梦之前,便已经有人来搅了吴放的好梦。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夭夭的亲堂哥,白儒之。
眼下,他与吴放就这么相对望着,谁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从二人并不开怀的神色来看,似乎在不久之前,这两个好朋友已经在为某件事起过争执了。
“我说,你还是回去吧。”吴放坐在那儿,看着眼前站得笔挺的白儒之,突然觉得有些头疼。他捏了捏睛明穴,说完这句话,站起身来便想要往里屋走。
还没踏上几步,一直选择沉默的白儒之,忽然又开口说话了:“告诉我她在哪儿。你要多少倍的价钱,我都给你。若是要整个天下第一绣庄,估摸着我们白家,也会答应的。”
“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白儒之话音刚落,吴放便皱着眉头回过头来看向此刻对他纠缠不休的年轻人:“这件事儿根本就不是价钱的事儿,而是我与她之前已是约法三章,不能跟人说她为何而来,又为何而去,更不能跟人说她之前回京城是为了做什么。至于她现在是在哪儿,以何为生,她压根就不曾与我提过。你就算是把全部身家性命都给了我,我也没办法给你一个答案啊。”
“……她真的什么都没说。”白儒之愣了一下,再说话时,表情显得有些痛苦,“难道她不知道,叔祖父还有我们这一大家子的人,都在等着与他们团员么?”
“白兄,你也别怪她如此狠心决绝。若不如此,到时候不仅是她,就连与她有牵连的人,都将死无葬生之地。她的杳无音信,其实是为了保护你们啊。”吴放叹了一口气,忍不住为夭夭多说了一些好话。
其实若在平常,吴放断然不会费这些口舌,只会冷眼旁观这些凡夫俗子去闹腾。他人的结局会怎样,都与他无关。可是事关自己的朋友,吴放发觉,出于对夭夭的恻隐之心也好,还是对白儒之的同情也罢,自己都难以置身事外了。
“道理谁都懂。可是真到了自己身上,想要全盘接受,未免也太难了……”白儒之摇了摇头,言语中尽是对夭夭的思念以及怜惜,“她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儿家,怎会如此波折,短短几年,几经生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