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萧彦北就借口东部海防以及水妖现世离开东京城,临行看到林墨谦的助手阿炳蔫蔫的跟过来蹭船。一问才知道林墨谦居然让他自己南下到刺桐港汇合。
阿炳这半月也很郁闷至从十年前跟着林墨谦第一次出船到现在真是如影随形,可这次却撇下自己,他真觉得再这样失宠下去自己迟早会去陇上搬货。
“你们林家没船了吗?”萧彦北道。
“哪能我一人出行就发条船的,又不是运货,我们要考虑成本的,殿下。”说来说去还不是你这个殿下要闹着去港口,不然我家少爷也不会想到带少奶奶去旅行,阿炳在心里嘀咕着。
“真是商人唯利啊!走吧,走吧,都是被嫌弃抛下的人了,还这般为你家老板考虑出船成本,也真难为你了。”可不是吗,同是天涯被弃人。
萧彦北之前每次离开东京都有林墨谦陪着,这次独自一人还真不习惯。哎,其实想想也不是独自一人,身后跟着的官船浩浩荡荡,太子幕府全部随行,明卫暗卫铺天盖地,想想到时候还要想办法摆脱掉这么大的尾巴就让他头痛。
官船浩浩荡荡一路南下日夜兼程,运河民船一律回避让道,仅仅三天时间他们便直达刺桐港。
到了港口听了当地官员例行报告,他便领着杜烈进了当地最大的声色馆,再出来时已经换了平常装扮快马出行离开了这座海滨城镇。这个声色馆也是林墨谦名下的,这几天会营造出太子住馆宴饮寻欢,乐不思蜀的假象,而他们真正的目的地是距离港口二十公里的一个海湾边的小村庄。
小村庄的清晨,海风还能让人感到丝丝凉意,过了中午毒辣辣的太阳便只能让你呆在屋子里,海滨民居修建的样式与中原截然不同,对着沙滩的大片窗户门做成百叶板样式的,既可以通风又能遮蔽阳光。
林墨谦躺在荫翳下的竹椅上看着赤着脚在沙滩上和一群孩子们玩的正起劲的罗绮,正看得高兴便接到了萧彦北一行到达的消息。
“罗绮,我有点事要离开一天,晚上等我回来。”他站起身对着海滩吼着。
罗绮没有回答只是向他招了招手示意她听到了。
他实在是不喜欢那日头即便是这样的凉爽的清晨也不喜欢,其实这里的女人也都不喜欢,她们在白天会呆在屋里,如果非要出去也会戴着有白色镂花布巾的帽子把自己的脸裹着严严实实,在户外一旦有机会她们便会躲在荫翳下,像躲瘟疫一样躲避着那些阳光。
而罗绮不一样,她真的是来玩的,第一天便换上了当地特色的衣服,露出小腿和手腕,跑去捡贝壳,还好她带了帽子,用布巾裹着头只露出双眼睛,不然那张脸可真毁了。
这是罗绮第一次看到海,那样柔软的白沙磨着她脚趾头,海边的渔民明天都会拖着各种各样像长相奇特的鱼类归航,他们用比木桶还大的砗磲装水洗漱,他们用美丽的贝类装饰自己的居所,这里的一切都满足着她日益膨胀的好奇心,她太爱这片海了,她甚至觉得以后如果不能在东京呆了,就来这里生活。
林墨谦骑着快马离开海滩,穿过树林朝山区进发。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便来到了一处山谷,山谷入口隐匿在茂密的树林中,待他骑马靠近,从他身旁一颗参天古木上传来声:“口令。”
话音未落便见四周暗影绰绰,搭弓拉弩声起,林墨谦朗声道:“波罗僧揭帝,菩提萨婆诃。”今天的口令居然是一句佛经,这么难念!不知道萧彦北心里怎么想的,他心里吐槽了句。
听他说的没错,那古木上垂掉下几个人,原本挡在他前面的树枝密叶被他们拉起露出了隐藏在里面的大门。
进入大门是一片开阔谷地,是萧彦北秘密的养兵场地,林墨谦这十年经营百分之九十的收入都花在这里了。
为什么会选择在这片山谷,因为这片环境跟南诏那瘴气笼罩的大山丛里很相似。
王朝海内升平百年,在高度物质享受中男人们已经逐渐忘记了铁血狰狞的战场,他们沉沦迷失在由财富编织盛世之梦里,喜欢各种让能让他们心情平静的东西,平静到他们的血都凉透了,即便北狄那小股的蛮夷冒犯了边境,大多数人也选择直接花钱雇佣南诏的士兵为主力上前线就好了,他们是被神眷顾宠爱的王朝的男人,他们的手只需要握着笔杆为神谱写赞歌,便自得神佑。
其实这都怪不了他们,百余年前天战之初,九州是妖兽恶鬼的狩猎场,人族沦为被追逐的猎物,凡人的军队在那些可怖的怪兽面前弱小如蝼蚁,如果不是神,人族早已灭绝。所以他们愿意把身心都献祭给神。
在这里的萧彦北一身戎装,饶勇而骁悍,跟平时完全不一样,他在东京城是众人希望的样子,他只需要玩就可以了,王朝的疆域已经足够大了,再扩张干什么,那些贫瘠干涸不适宜人族居住的地方抢来做什么,那些都是被神遗忘的放逐之地,王朝不需要战争,财政不会用来养兵,只要遵照神的旨意九州四海便是人族的天堂。
所以王朝的太子不需要那么多抱负,可萧彦北至从体味到哪种痛之后便知道自己将要走什么样的路,他不会服从任何压制,即便这种压制可能代表了神的旨意。
他看这平谷里的士兵,他们大多数是百年前那场天战中人类将领士兵的后裔,他们身体里还像其祖辈那样流淌着铁一样的血液,他们的血还如火一般,只有在这里他们才觉得自己还活着。他们的身体强壮结实,他们的意志坚韧果敢,他们在萧彦北的眼中便是希望,是他的希望也是整个王朝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