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里的家宴还在继续,但所有人的心思,都已经被方才离席的孟芫所牵动。
顾氏更是如此,一边按部就班地将食物填喂进嘴里,一边注视着门口,如此心不在焉,就是在等一个确准的消息。
总有小半个时辰,顾氏终于等得不耐烦,吩咐一旁布菜的如意,“你去瞧瞧咱们侯夫人如何了,可有什么关碍?”
如意领命去了,不大会儿就回来了,从脸上神色倒敲不出个所以。
满堂的人像是被外力控制了一样,几乎在同一时刻收了声,均屏气凝神听着如意的回答。
如意却没有当众说什么,而是走到顾氏跟前,贴着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顾氏听完,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欢喜还是担忧,只不住地追问,“可确准了?要不要再请御医登门?若过些时日,各处职司封了印,怕是官医局也不好寻人的。”
如意又贴着顾氏耳畔嘀咕了两句,顾氏闻言点点头,“那你就代我往武兴侯府去一趟,哦,也不用急着今日,大节下的,不好扰了她家里的宴席。”
众人就更加好奇了,武兴侯府的当家夫人正是顾氏唯一存世的女儿,为什么孟芫避回屋里,老祖宗反倒想起去找这位出了门的老姑奶奶?
若说孟芫真的有孕吧,也该是往她娘家承平侯府报信才是,若说这孕事为虚,更不该如此兴师动众了。
长房的张氏历来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不免上前探寻真相。
“咱们侯夫人这是怎的,因何还要惊动了姑姐?”
顾氏有一瞬间犹豫,让张氏凑近了些这才低声告之,“方才郎中给咱们侯夫人扶脉,说多半是有喜了,只这日子实在太浅,并不确准,而且又说芫娘身子虚,要好好将养才好开枝散叶。如今赶在节中咱们不好声张,以免惊动了胎神,所以我想,将陪嫁去武兴侯府的严婆子叫回来,这心里也踏实些。”
严婆子从前是慕家的下人,随着顾氏亲女陪嫁到外头,虽然没有医婆的名头,但于妇人病,尤其是孕中诸事尤其擅长调理,再有,她摸喜脉也极准,连御医都多不能及。
张氏听完也是满脸惊讶,“这头几月确是要捂盖着消息,不然肚里孩子耳朵灵,不肯留家呢。”
这话声音虽压低了,但也不妨碍同在一桌的几个女眷听见。
众人神色各异,二房太夫人楚氏大大方方向顾氏道喜,四房白氏则嘱咐林氏,“你平日同六侄媳妇最是交好,待会儿散了宴席也不急着回西头,先代我去瞧瞧她。有一则,她这是头遭,许多事必定慌神,你多嘱咐安慰她几句,还有诸多需要注意的事,最好也提前和她讲讲。”
林氏本在次席,方才因有孕才被叫过来同长辈共席叙话,闻声也连连点头,“哎呀,没想到芫娘竟是个如此有福的,回头我定事无巨细将日常一啄一饮的计较通通都和她嘱咐一遍,哦不,应是写下来,让她屋里伺候的人全跟着留心。”
白日里的家宴散了,林氏由顾氏的使女如意陪着往孟芫屋里去探,旁人知道这两个未嫁时关系就交好,也不好去争这头茬灶火,索性先回了西府。
可到底这是桩大事,无论于东府子息传承,还是未来两府荣华,都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
月上中天,在西府某一个跨院里,做主人的此刻早早熄了屋里烛火,下人也半个不留。
紧合的帐帘内,有夫妻两个在低声密语。
“也不知东府那位闹这一出到底确没确准,让人心里七上八下的,若真的坐实,咱们也须得好好计较计较。老爷若明日不忙,让人去今日登门的郎中府上打听打听……”
被称为老爷的男人显然不耐烦,“你急什么?这不是还八字没一撇的事?再说便是真的有了消息,咱们也鞭长莫及不是?”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初那位可是抢了你的功才做上博望侯的位置,如今倒只有他的子孙骑了咱们头上作威作福,老爷当真就能忍下这口气?况且,我寻孙道婆早问过,咱们现在这位侯爷子女缘分稀薄,若这一回侯夫人有个万一,日后真断了承继,那也只能从咱们两房里择嗣,这才是实打实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