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秀兰跟俺住一个小区,今年七十五岁。
当年,老纪家的太爷挑着挑子,从山东要饭来到辽宁昌图,落脚的地方是后来的太平公社牛庄大队。
来的时候,太爷带着一个儿子;到辽宁开荒种地后,又生了仨儿子。爷爷那辈哥四个,秀兰的爷爷是老三。到了爹这辈,哥们十一个,妯娌十一个,老少都算上,七十口人。
家里有两个做饭的,十一个妯娌轮班炒菜。青菜下来的时候,谁该做菜了,谁去菜园子里摘菜。
纪家有大院套,四个角有四个炮楼,哥十一个轮流打更。
以前东北胡子多,纪家不敢跟胡子硬打,多数时候看见胡子来了就跑,往山上跑,牵着牛马,赶着猪羊。女人带着孩子,带上衣服布匹往穷人家藏。胡子哪回来,都把这个家拾掇光。
有一回,秀兰姥娘家来了胡子,一家几十口人正睡觉哩,一点儿准备没有。胡子把牛马猪羊和粮食抢走了,好被子,好衣服,家里值钱的东西套上马车装,大人孩子倒是平安。
那时候穷人难过,没吃,没穿,没钱。富人也难过,怕胡子来抢。孩子不敢出门,怕胡子绑架。要是绑架了有钱人家的孩子,胡子要很多钱,就是把这个家卖了,也整不来那么多钱。你不送钱,胡子就把孩子的耳朵割下来一个,用布包上,还放一封信,告诉你再给几天时间,再不送钱就撕票。
这样的事,纪家没摊上过。
纪家过年,从腊月十五开始忙,有淘米的,有上碾子碾面的,有和面的,有弄豆馅的。妯娌十一个一起包豆包,一边包一边冻,冻好了放到仓子里。
除了自己家七十口人,纪家还有六个长工,两个放猪的,两个放羊的,两个做饭的。八十二口人吃饭,吃到天热刨栅子的时候,过年蒸的豆包才吃完。
这几个月,不光吃豆包,还煮苞米子,捞小米饭,吃苞米面大饼子,吃高粱米干饭。那时候东北白面少,过年过节才能吃顿白面饺子,来了贵客烙回白面饼,平常黏豆包就是最好吃的了。
纪家男人穿的衣服都一样,冬天一样的布料,夏天也一样的布料。闺女和媳妇穿啥,纪家不管。这十一个妯娌一个比一个脚小,多数门当户对,穿衣服靠娘家,也有的织布纺棉,挣钱买自己和闺女的穿戴。
家里七十口人住十五间草房,上屋五间,东屋五间,西屋五间。五间房的中间都是厨房,支锅,两头四间房住人。哪屋都是对面炕,炕中间放长桌子和凳子吃饭,哥俩住一个屋。
一九四五年,秀兰五岁,纪家分家。分家以后,纪家各户划的成分都是中农。
打四平和长春的时候,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多兵,从她家门口过,过了三天三夜。打四平打了半个多月,爷爷去四平抬担架,看见死人没数,横躺竖卧的。
不打仗了,要抗美援朝,哥两个得去一个。秀兰的二哥中等个,长得俊,有精神头。他验上兵了,乐够呛,来领兵的那个人也很喜欢他。
爷爷不愿意让二哥当兵,愁得总吸烟。要换军装了,爷爷把烙铁烧得通红。二哥正睡觉哩,爷爷掀开被子,嗞啦嗞啦两声,他把二哥的屁股烫烂两处,疼得二哥咬着牙在地上转圈,又疼又气。
那年二哥十八岁,没能当兵上战场,哭了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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