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人没有料到,自家一场寻常热闹的生辰宴——还是只女孩家参加的生辰宴,竟然会惊动到了崔氏宗主父子。
首先是二房长子——在卫尉寺属下修故局中为吏的徐孝之,在事情发生的第三天下午便急匆匆赶了回来,当着一众长辈和同辈的面,便直言不讳地对堂妹表达了不满。
“今早涂掌局找了我过去说话,我还高兴着以为是要得什么好差事。”徐孝之说着,看了站在堂前的徐大姑娘一眼,没好气地道,“谁知人家开口就说让我准备准备,过两日去卫士署那边报到。”
“好在平日里我打点着上峰关系还不错,所以涂掌局也不曾隐瞒缘由,你们猜是如何?”他气笑一声,说道,“这是人家崔少卿亲自下表的意思,说是我们家有人在自己的生辰宴上闹出事来,竟伤着不止一个士家女郎,消息都传到人家陆三先生耳朵里了,故而质疑我们徐氏家风,恐德不配位。”
徐孝之越说,不免越感到气愤:“这卫士署和修故局哪能相提并论?便不说其他,诸位长辈瞧瞧,我这般文人模样能做得了么?”
徐大姑娘看了眼他笸箩一样的大肚,冷笑道:“孝堂兄便直说是卫士署油水不及修故局多好了,扯这么多作甚?人家崔少卿不比你家学渊源?却是文武双全。自己没用,就莫要怪别人连累,那陶家三娘又不是我伤的,岂能赖在我身上?!”
二房众人大气:“你……”
“你给我闭嘴!”徐老爷当即斥道。
徐大姑娘忿忿转开了脸。
“大伯父,”徐孝之又径对徐老爷说道,“您与我阿爹是亲兄弟,我也向来是与几个堂弟不分彼此的,我年纪最长,原就是想着为后面的兄弟们铺路,也为着我们整个徐氏光耀的,可我就算是再想努力,也架不住有人这样拖后腿啊!这事该怎么办,您给拿个主意吧!”
徐孝之说完这番话,他父母也少不得又是一番连哭带责地闹了几句。
徐老爷心里也很是憋火。
其实不光是徐孝之,他自己也才在不久前被崔宗主给找过去敲打了几句,言下之意也是说他对这个女儿教养太过松懈,看来旧事并没有让她有多少反省。又道原本大宗学选录就已在即,如今临门闹出这种事,徐家儿郎最好还是避一避风头。
这就是说他那三个嫡子今年入大宗学是没有机会了。
他也知道崔宗主孝顺崔太夫人,所以也不是没有让妻子再去试试福安堂那边的路子,但崔太夫人根本就没有见她,显然在这件事上是支持崔宗主的决定的。
为了平息众怒,也为了给这不省心的女儿一记敲打,徐老爷很快做出了决定:让长女先去祭堂受家法,再跪上三天,出来后亲自去陶、温两家道歉。
至于徐孝之调职的事,眼前看来并不是去找崔少卿求情的时候,只能先暂且忍上些日子,等把陶、温两家安抚好了,说不定崔家也愿意松软些。
谁知徐大姑娘却不干了。
“我去陶家道歉安抚便罢了,他温家是凭个什么?”她怒道,“本就是巴着咱们家的末流士族,若非他们自家的女儿不长眼,这事怎会闹得出来?明明是温氏女伤的陶三娘,我替她受过便罢,阿爹居然还要我去给她道歉?!莫不是失了心疯!”
“你!”这下把徐老爷也给气得不轻,“你竟敢这样同你父亲说话,你……咳咳!”
她三个宠妹的兄长也再难坐住了,纷纷离座劝慰的劝慰,喝止的喝止。
但越是这样,徐大姑娘就越是觉得意难平,仿佛所有人都在与她作对。
“我也不是有意气阿爹,”她硬邦邦地说道,“只是这样也太下我们家的面子了,这是若发生在崔氏女身上,崔太夫人绝不会像阿爹如此做。”
徐老爷气笑不得地道:“你倒有心气,敢向崔太夫人看齐,那你说想怎么办?”
徐大姑娘背脊挺得笔直:“崔太夫人的意思阿爹是知道的,现下既还没有说要改,那便是要我们自己去与陶家人处。既如此,这件事我只需给陶家姐妹个态度便是了,至于温氏女,管她作甚?只要陶家与我们修好,外间那些长舌之人还值得说?况陶家大娘与陆三先生有交情,后者便是看在我们两家相亲的份上,也不会为难,陆三先生不为难,崔少卿自然也不会为难,到时还有什么不能解决的?”